沈军：北京人。香港中文大学建筑系毕业，当代艺术工作者。段少锋：策展人，媒体人。问：段少锋答：沈军问：我见过你两次，大概知道你是香港留学的回来，北京人吧，你的怕和爱是什么?答：在香港，我看到很真实的冷漠，特别自闭的待了四年，关起来画画，不社交。学的建筑，本来要做建筑师。可是毕业时候去采访了一个在香港本地建筑大企业做项目经理的学长。他特别骄傲的说自己现在是个商人，工作内容就是如何与政府玩“尽”建筑规则，在楼开发到一半的时候就赚回成本。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和他胸口别的名牌。当时我就恨透了香港，我怕变成那种人。所以就回了北京。问：你是北京大妞吗？讲讲北京大妞的特点吧。答：应该不是，我父母都是江苏人，虽然我在北京长大，但是我性格不飒。北京大妞有种特有的率性和慵懒，我特别喜欢。问：你觉得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现实让你痛苦的大概是哪些方面?我们先聊聊痛苦吗?答：我理想主义得有点固执。总是会在现实中碰壁，所以一直在迷茫，不安不确定，就痛苦。别人劝也不听，就觉得肯定会有出路，只是我还没找到。问：那我还挺想知道具体你的什么问题找到不到出路?答：我想做什么，能做到什么，适合做什么。毕业了就开始在艺术圈的边缘做事，我没有野心走进这个圈子，但是想真诚地做艺术，做点边缘的小事，现在在慢慢做，但是没有一个成型的方法。到目前为止我工作两年，还在经历着推翻我对艺术圈想象的过程，慢慢的可能会找到一个点去切入。越工作下来，我觉得我的大方向越来越模糊了。比如刚毕业的时候我很想做艺术家，后来又想帮艺术家。大家都说我这么年轻，可以多尝试看看。我觉得除非我真的理清楚，不然很难。问：我觉得最好不要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你要做艺术家也很好啊，我其实觉得艺术很宽泛，不是一个具体身份，我觉得我也是艺术家，谁说艺术家一定要做作品呢，活着这也是艺术家一种形式，我真觉得我也是艺术家。不骗你。答：哈哈是啊。我现在能帮到艺术家就能让我觉得最满足，所以留下来，我以为这就是我现在的一个使命吧。你说你不信命，我还挺相信的。可能很多事情一环扣一环，人的本性就决定了一生。不过我还是积极的。问：你本科学什么专业，做了些什么，怎么就想到转入艺术了?答：本科学的建筑。建筑太理性，我做起来特别拧巴。我从小学画画，一直都喜欢，但是没有系统的接触过艺术史。大学时候不太跟别人接触，闷在房间里，除了做模型和画图就会画画，想去学艺术。后来遇到一个舞者反问我说，“当代艺术需要学吗”。 问：你觉得需要学吗?舞者这个说法很后现代啊。就好比有一个哲学家说过禅宗就是没有思想一样。答：他可能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一句，但是我听进去了，对我产生了一个作用，可能未必是沿着他的思路。我觉得这句话的发生是那个时候我的心理转折，我开始去跳出学院思维想事情。后来我又辗转找到这位舞者。其实他说这句话在理，毕竟舞蹈更多被困在现代后现代范畴里。问：聊聊香港吧，我接触香港最早还是港片，我在一个晋西北乡镇长大，以前觉得香港就是港片，我们乡镇青年文化经验很多和香港有关，后来就是王家卫，马家辉这些人的香港，你觉得香港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它，这几年香港大学内地招生，很多学生估计处境和你差不多。答：我觉得香港有某种神奇的统一性。比如，iphone出了新产品，一夜之间半数人会换；一进地铁就知道最近男生流行什么发型；双层巴士上印的广告是补习班的明星导师；“买楼”是所有人的压力所在。我也知道有三十几岁的大学教授家里挂着维多利亚女王肖像每天怀念过去，每年维多利亚公园的悼念仪式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有人不一样的时候，别人觉得他很怪。这些让我觉得这个城市其实没有自信，很空，没有依托。问：好，那我又想知道你记忆中的北京是什么样子，这十来年北京变化很大，你怎么看这个城市的现在?答：我小学在崇文区，中学六年在宣武区，现在这两个城区都不存在了。内城是和望京完全不同的，现在那边还有胡同，有胡同串子，有种天生的优越感和悠哉。但是我觉得北京是不会变坏的，它大得可以暗流涌动，所有事情都在北京找得到自己的理由。问：你现在经常去的是些北京的什么地方?你还熟悉这个城市吗?答：现在就是798，望京这种艺术区和周边。跟朋友一起的话就回去五道营这种胡同。好多人说我还不如后来北京的人熟悉这儿，这么说好像有点矫情，我在重新认识北京。问：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单身还是有男朋友啊，我想，这样的季节和时代，有爱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你自己怎么看爱情，或者你觉得爱情是什么?答：特别重要。我不太善交际，所以生活里面除了工作就是爱情。让我可以有出口。问：你理想中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答：爱人，要好的朋友，然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简简单单的。问：如果可以选择，你还会读建筑吗，还是去做艺术家呢，我觉得艺术家也很无聊啊。答：还是会读建筑，有选择的话，可能会读文学，心理学这种学科。我喜欢从别的角度介入艺术，有趣。 问：我自己也喜欢文学，文学太宽泛了，你说的文学是指哪方面?答：要是有诗歌专业我肯定就选这个哈哈。没有的话，可能读比较文学吧。我小时候迷北岛，他就在港中文教书，我跟着他学了一学期诗，那学期过得特别快。问：我在美院读书做过一个社团就是空白诗社，写过歪诗，你写过什么诗吗？我也读过北岛 ，诗歌是天性我觉得学不了。答：偷偷写，后来上课也要交作业。很多大诗人是天才，可是北岛让我知道诗歌是可以学的。他问我意象的意思，然后说他觉得可以改成押韵或者对偶。那个时候我觉得和我想的不一样，后来觉得也对。比如普希金是天才，写诗思路太快，笔跟不上，就会写很多省略号。可是很多大诗人并不是这样，他们慢慢斟酌。跟很多艺术家一样。问：你喜欢谁的诗歌?哪首?答：保罗策兰《花冠》： 秋天从我手里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我们敲碎果壳剥出时间，教它奔跑； 时间又赶快回到壳里。 镜子里是星期天， 梦里有睡觉的地方， 嘴巴讲真话。 我的目光落在我爱人的性上： 我们对望， 我们讲黑暗话， 我们相爱如罂粟和记忆， 我们睡觉如海螺壳里的酒， 如月亮红光里的大海。 我们站在窗前，拥抱，人们从街上望我们： 是他们知道的时候了！ 是石头决定开花的时候了， 是不安有一颗跳动的心的时候了， 是是时候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问：你一定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生，一定是一个对于男朋友很好的姑娘。答：爱哭爱笑，想的多，有时候也挺麻烦的。问：那你是经常哭泣吧，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落泪，或者仅仅是某一个瞬间都会这样?答：委屈，又解释不了的时候就憋哭了。有时候自己发呆想事情也会。不过不是很多人能看到。问：今天很好，我了解了一个我不曾了解的女孩，哈哈，我依旧保持写作的习惯，确切说就是日记，你其实也可以试试，这种方式会缓解很多内心的不快。答：其实是情商低，很多事情处理不好。问：我问很多人有一个问题，你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设想下，还有对未来自己说几句吧。答：十年后我希望自己还是真诚的真实的，懂得多一些，会的多一些，生活简单。不去想混迹哪个圈子，争逐那些没用的。对未来的自己说，对人对事永远保持真诚。